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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学·历史·宗教——明清闻香教题材演义的多维阐释万晴川
扬州大学文学院
摘 要:明末闻香教之乱后,出现不少以之为题材的演义,具有障碍的文学、历史与宗教扣问价值。这些演义在艺术上剿袭《三遂平妖传》,加上民间教门自己的特色及主流社会对民间教门的成见等原因,遂形成了“以神魔写阵势”的叙事作风。不同于以往民间教门题材演义,这些演义的作家固然站在正宗态度上,对闻香教起事进行了根人性的抵赖,但又揭示出闻香教变乱的深层社会原因,从而对这一历史事件进行了部分复兴,可补正史之阙。终末,这些演义还表示了闻香教一些鲜为东谈主知的宗教特色,对闻香教诵经、作念会等行径进行了较为详备的描述。
关节词:闻香教; 文学; 历史; 宗教; 价值;
闻香教由王森于万积年间创立,曾负责访谒
闻香教案的永平兵备谈岳和声在《餐微子集》卷四中记叙甚详:
石天然,更名王森,存日皮匠生理,移在永平滦州石佛口。生在官长男王好礼、次男王好义、三男王好贤三东谈主。王森于先年间路遇妖狐,被鹰搏击,口作主谈主言求救。王森收抱回家,遂断尾相谢,传下异香妖术,后称为闻香教。
闻香教立大小传头会首名色,此牵彼引,云合响应,推广于河北、河南、山东、山陕、四川六省,决窍弟子不下二百万。万历二十三年(1585),王森被东谈主密告,入狱论死,后用贿得释。王森出狱后,入京师投永年伯为族,又结阉宦王徳祥,更名王谈森。万历四十二年(1614),王森弟子李国用将森出卖给官府,又因是年冀东大旱,王森弟子高应臣等伺机制造公论,于凉爽山起事,王森再次被捕,五年后瘐死狱中。王森身后,教权由其三子王好贤接受。天启二年(1622)五月初三日,王森大弟子徐鸿儒在巨野徐家庄发动举义,旋被弹压,王好贤被当局逮捕正法,闻香教受到千里重打击。但不久复振,王氏眷属连续行教,约从清朝初年起,为逃避官府查禁,先后更名为清茶门教、大成教、白阳会等名目。嘉庆二十年(1815),直隶总督那彦成苦守查办清茶门教,滦州石佛口与卢龙安家楼王氏阖族被当局收审,被正法或放逐。至此,历经二百余年的王氏宣教世家方豆剖平分。[1]
闻香教举义致使“南北梗塞,远迩转机,诚百六十年未有之大变也”[2],加快了明王朝的败北,揭开了明末农民大举义的大序幕。这起要紧的历史事件,引起了其时及后世好多政治家、史学家、宗教家及文学家的关注,对明末至清时代的文学创作产生了持续的影响,触及闻香教题材的演义,就有长篇演义《七曜平妖全传》(天启四年,下文简称《平妖全传》)、《樵史演义》(顺治间)、《梼杌闲评》(康、雍间)、《七剑十三侠》(晚清)。文言演义有康熙年间《聊斋志异》中的“小二”“白莲教”“邢子仪”,《夜谭随录》中的“双髻谈东谈主”,晚清《夜雨秋灯录》中的“秦二官”,等等。闻香教在不同的演义中称法不一,或作“白莲教”或作“粗拙教”,有的东谈主名也作念了改革,如徐鸿儒在《梼杌闲评》中作“刘鸿儒”,在《七曜平妖全传》中作“徐洪儒”,“沈智”作“沈晦”,“洪聚”作“激流”等。这些演义的创作宗旨和叙事角度虽各不疏通,但都在不同程度上揭示了闻香教举义的深层原因,表示了闻香教一些鲜为东谈主知的宗教特色,具有障碍的文学、历史和宗教扣问价值。
一、以神魔写阵势《平妖全传》是一部全面反馈明军弹压闻香教经由的阵势演义,全书六卷七十二回,题“吴兴会极清隐羽士编次”,文光斗序中称“会极”为“淮南十洲沈太史公孙”[3],“沈太史”即沈坤,字伯生,号十洲,嘉靖二十年(1541)状元,后受诬死于狱中。沈坤虽为直隶太和卫(今安徽太和)东谈主,但原籍昆山[4],与吴承恩为清莹竹马,吴承恩应邀为其父沈炜写过墓志铭,文中谓沈炜有子沈坤、沈坊;孙沈兆车、沈兆年、沈兆安;曾孙㳂庚、㳂甲、㳂辛。[5]叶德均推测“会极”是作家的字,名当为“㳂□”,庚、甲诸东谈主疑是会极兄辈。[6]但这仅仅测度,若揆之于字号,沈会极是“㳂甲”的可能性很大。
叶德均又指出:“揆其初称其时《平妖后传》,以续《三遂平妖传》者;后乃更名《平妖全传》,将‘后’字挖改为‘全’字,而挖改卷一时偶不当心移下一字,遂误‘后传’为‘后全’。”[7]本色上,曾亲身参与平叛的兖东副使徐从治就著有记叙稳定闻香教始末的《平妖纪事》。何况,《七曜平妖全传》除剿袭《三遂平妖传》外,还对《三国演义》《水浒传》《西纪行》等名著都进行了师法。徐鸿儒山东郓城东谈主,与宋江是同乡,曾熟读《水浒传》,是宋江的粉丝,以致在举义有策画时,“先发寄家口于梁山泊,刑牲起兵”[8];“误信梁山泊故事,巢于梁家楼”[9]。徐鸿儒由于把数十万东谈主马屯扎在狭隘的梁山泊,成果被官军全部围歼。《平妖全传》更是刻意师法《水浒传》,如书中屡屡提到“顺天应东谈主”的标语,把徐洪儒等闻香教头目写成是妖怪投胎,而赵彦等明军将领则是北斗七星降凡,裴月娥的父亲藏有一个牌文,上头有七星和妖怪的姓名。作家在第五回分别安排相士真见鬼、方士贾神为徐鸿儒看相算命,又在第十一趟写徐洪儒挖出一块石偈,上写偈语,暗意徐鸿儒败北的结局,这些都是《水浒传》等演义中常见的预叙手法。又如第二十八回写胡咨询遗锦囊与徐从治,第六十六回沈晦变出无数山公与王人天大圣拿着金箍棒一齐打来,如斯等等,无不炫夸出作家受到多种演义名著的影响。
郑振铎在评价《平妖全传》时说:“今徐鸿儒事,发生起火三载,战血方腥,书中东谈主犹多健在,辛勤被写得奇幻至此,实为奇事。”[10]《平妖全传》的完成固然离事件发生的时期不远,但有些史实已不明晰,如对于徐鸿儒被捕的经过就有不同的说法。作家根据我方对史料的解读,对一些史料作念了文学化的贬责。如《平妖全传》中的徐鸿儒,着手是个吃喝嫖赌的恶棍,并不是闻香教领袖,龙华会、闻香会、白莲会教首沈晦、高糜欲联手起事,但苦于未寻访到真主,是以迟迟莫得着手,自后遭受携妓逃逸的徐洪儒,见他有天日之表,龙凤之姿,因而拥戴他为王。《樵史演义》中的徐鸿孔教原是秀才,“有一二十万家私”。《梼杌闲评》中的刘鸿儒则是个广有野外的庄主,又是白莲教的魁首。又如“激流”的原型应是“洪聚”(一作“洪众”),《罪惟录》和《明史纪事本末》等书都说洪聚是四川“白莲妖贼”,他曾起兵响应徐鸿儒[11],不是山东白莲教传头。
胡鹤寿和许定国、裴月娥、周如玉是《平妖全传》中的中枢东谈主物,胡鹤寿是建国功臣胡大海的后裔,博大精深,用兵如神,是参将许定国的浑朴和智囊。许定国则英俊美艳,勇敢善战。裴月娥、周如玉两个女子原是闻香教的东谈主,她们法术精粹,因为退换许定国而向官军慑服,并本心作念许定国的妻妾。这些都是作家向壁诬捏的。胡鹤寿实有其东谈主,明方孔照《全边略记》中载录征讨闻香教断送将士五十三东谈主,其中就有胡鹤寿[12],但除此除外,找不到其它尊府。据咫尺所见文件判断,在稳定闻香教之乱中,许定国根柢算不上什么障碍东谈主物,关联记录少许说起他。巡抚赵彦、总兵杨肇基、都司杨国栋和廖栋、副使徐从治才是中枢东谈主物,如沈国元《两朝从信录》卷一六录赵彦疏称:“总兵杨肇基当机审而谋出万全,料敌明而功收百胜;东兖监军副使主从义、兖州监军副使徐从治、天津监军佥事来斯走时筹则兼听则明,兼收督阵则八战八克。并奏山东都司杨国栋、佥书廖栋、天津都司刘永昌冒险冲锋而力战,复扫窠巢以到手。”[13]《明史纪事本末》《全边略记》《明史》等书中关联记录都只字未提许定国。王源《居业堂文集》卷一中唯有一句:巡抚“令许定国、梁廷栋以精骑五千讨白莲贼,悉平之”。[14]《平妖纪事》中犒赏了好多在稳定闻香教叛乱中有功的文臣武将,要点隆起总兵杨肇基、登将王化溥、梁汝霖等,触及许定国的唯有两句简便的文字,一次记许定国臂膀中弹,回卧府中造就;另一次是沛县告急,遣许定国、江朝栋、梁汝霖、蒋绍芳等率兵往援。完了犒赏的名单中,莫得许定国的名字。[15]由此可见,许定国在稳定闻香教之乱中事迹不彰。相背,从现有文件记录看来,他可谓雄风扫地,较为正面的文字仅仅细目他的武技,绝大部分是负面的记录,有的说他桀骜不恭,如郑廉《豫变纪略》卷七记“许定国为总兵官,性骄倨弗成御下,故其军数噪。”李自成围开封,许定国去见总帅侯恂,因为帅府门开启不足时,他就拳殴中军副将邱磊,谒见侯时犹出言不逊。恂子方域劝父立斩之以明军法,恂不听。[16]明钱士馨《甲申传信录》卷六记崇祯十五年七月,开封被围,风景危险,诏命许定国驰援,他不敢渡河,师次沁水,一夕师溃。[17]姜采《敬亭集》卷八云:“许定国中州东谈主,身长八尺,多诈。崇祯朝佩大将军印绶,掷中州杀贼,军中掠杀庶民,下吏当斩,乃以三令嫒赂相魏藻德,会上延问将材,藻德举定国,时皇帝方贵幸藻德,遂用定国。”[18]通政使徐石麒在《又十一月初三日题为飞报晋兵饱读噪等事山东司案呈覆侯恂题前事》中诃斥许定国“平生弱骨,见小寇而即惊;满腹贪涎,见穷军而必克;慕说钤妄,信巵言为实事。又善以羔贽买名,苞苴营贵,此其是以屡踬屡起、屡起屡偾、屡偾屡脱,视规则如儿戏,甘纵逃而不顾也”。杀掠庶民,临敌逃逸,特殊军机。[19]特别是他为报个东谈主私怨杀死高杰、卖国求荣之事,更为时东谈主所不齿,史惇《恸余杂记》等文告此事甚详。[20]
由此看来,自称“目击其颠末”[21]的沈会极,把许定国塑形成征讨闻香教的灵魂东谈主物,确凿难以结合。由于尊府所限,咫尺无法弄清其华夏委,但不错由此料定,演义的完成当在许定国杀死高杰、顺服清军之前。作家欲好意思化许定国过火妻妾,但又莫得史实作为支撑,因而只可依靠文学想象,进行诬捏,进而形成了这部演义以神魔写阵势的文学特色。
《平妖全传》写徐鸿儒等闻香教首是应劫而生的妖怪,是狰狞的代表;而赵彦、许定国等是应劫而生的星宿,是正义的代表。通过正邪两边的较量,“维世匡时,感发惩创”[22]。以神魔的笔法波折反馈稳定闻香教之乱的全经由,正邪两边都忽闪法术,有御敌的法宝,战斗经由被演绎成斗法,谈高一丈,邪不压正,官军最终取胜,统统是神魔演义的叙事时势。演义中正反两派东谈主物多领有神奇的法术,如激流的追魂摄魄之法,周如玉的定身法,裴月娥能拷鬼搜神,胡鹤寿天文五行无所欠亨,徐洪儒包围峄县时,他借周围百里水退兵。何况都善能变化,裴月娥曾先后化为骊山老母、铁面天使等。作法时皆是散发仗剑、口中想有词的套路;常使用牲口之血并秽溺等物破妖法。总之不出神魔演义的套路,天然也不乏精彩之笔,如第五十七回写裴月娥与沈晦斗法。
《平妖全传》“以神魔写阵势”特色的形成,除《三遂平妖传》等神魔演义的影响外,还与秘籍教门的特色及其时主流社会对秘籍宗教的意志关联。民间教门普遍宝贵巫术,教首们一般降生低微,他们需要借助巫术神化其东谈主其教,以达到聚众敛财以至反叛之方针。因此,在统领者和一般大众的眼里,其东谈主是“妖东谈主”,其教是“邪教”,其术是“妖术”,其书是“妖书”。因为这一不雅念,以民间教门为题材的演义就天然演绎成了神魔演义,并成为神魔演义中的障碍一支,如以宋代王则弥勒教举义为原型创作的《三遂平妖传》,根据明初唐赛儿白莲教举义故事而改编的《女仙外史》,论述白莲教举义故事的《归莲岸》,描述万积年间林兆恩三一教的《三教归正开迷演义》,等等,以闻香教为题材的演义也无不如是,如《聊斋志异》卷三中小二“知书善解,凡纸兵豆马之术一见辄精”。卷六说白莲魁首徐鸿儒得左谈之书,能役鬼神。《夜谭随录》卷三写白莲谈东谈主“能登云作雾,唤雨呼风,召神役鬼等术”。《樵史演义》中闻香教女魁首丁寡妇能剪纸为东谈主。《梼杌闲评》中的刘鸿儒因有“妖谈”元元子和真真子的匡助,一齐势如破竹。自后官军请来法术更高的空空儿助阵,才“破法除妖”。在闻香教系列演义中,都写到闻香教宝贵宝镜,以镜或水照出东谈主的三生。如《平妖全传》中沈晦、《梼杌闲评》中玉支梵衲、《聊斋志异》卷六中徐鸿儒等,而据文件记录,闻香教确以巫术蛊卦信众。如《餐微子集》卷四记闻香教主王森等“驾言阴符鬼术,驱电霆于掌上。”[23]《平妖纪事》记徐鸿儒“祖瓜刀悬镜之术,以水贮盆,令男妇持斋,授以俚偈,熟诵往照,不雅出前后幻身,狰民眼热心稠,奉为瞿昙,罗拜而愿为之死。”[24]谷应泰《明史纪事本末》记擒获曹州闻香教头目张世佩时,“其身旁匿纸东谈主数千。”[25]总之,历史上险些所有民间教门的教义、信仰、典礼和行径,都存在着多数的巫术内容,既是教门暴动的催化剂,亦然官府称他们为“邪教”或“左谈”的原因。恩格斯曾说,在中叶纪,“任何的社会知道和政治知道,都不得不接管神学的体式。环球的情怀唯一是宗教‘食粮’来滋补的;是以,为了引起摇风雨般的知道,就必须使这些环球的自己利益穿上宗教的外套。”[26]弗洛依德进一步指出:“魔法具有多种用途——它必须使天然舒坦效率东谈主的意志,他必须保护东谈主们免受敌东谈主的攻击和遭受危害,同期,它必须予以东谈主们以力量来伤害他的敌东谈主。”[27]民间教首懂得如何按照大众的期待与需要来塑造我方,深知多数信徒之是以入教,不是被教义所蛊卦,而是因为对“术”有有趣,是以唯有通过神化我方,才智使徒众产生教首就是“神”的幻觉,引起他们的信任、奴才、跪拜,最终形成一个信仰共同体。这么,以秘籍教门为题材的神魔演义,就轻便形成了固定的叙事时势。一般都是写教门领袖因掌抓了“妖术”,遂萌生了称孤谈寡的贪图,教军和官军的战斗经由被曲解为斗法经由,但代表正义一方的官军往往取得法术更为精粹者的匡助。葛兆光先生曾指出:谈的妖邪之别,在于“那学了与民间却除妖害的,等于正法,要是去为非行恶的,等于妖术。”他进一步说:“这里永诀正谈、妖谈的圭表是价值判断,并不是法术有妖邪,而是用的‘谈’有正邪,这是演义中的成见。”[28]本色上,古代演义作家早就发表过相同的成见,如凌蒙初在《初刻北拍案称奇》卷一七中说:“那学了与民间祛妖祛害的,等于正法;要是去为非行恶的,只叫得妖术。”《三教开迷归正演义》也借羽士灵明之口说:“依小谈看来幻诈之术也出神化,仅仅正则为仙,邪则为怪。”在古代演义中,“妖谈”的共同特征都是或不服天廷和朝廷,或诳骗法术骗财渔色。
《平妖全传》集阵势演义、神魔演义和才子佳东谈主演义于一体,也与其时读者的审好意思风趣演变不无关系。明末清初,演义的文学特征越来越恍惚,作家可爱将历史、神魔、世情等各式内容融于一炉,万积年间描述稳定播州之乱的阵势演义《征播奏捷传》就有神魔化的倾向。书商也收拢这个噱头进行促销,如闭户先生觉得《饱读掌绝尘》兼有世情演义《金瓶梅》和豪杰传奇《水浒传》的特色。[29]雁宕山樵觉得《水浒后传》具有《庄子》《离骚》《楞严经》《西厢记》四书的一些优点。[30]有的序跋不但说本书集诸名家之长,何况避诸家之短,如子称《林兰香》:“有《三国》之政策,而未邻于谲诡;有《水浒》之狂妄,而未流于落拓;有《西游》之鬼神,而未出于乖张;有《金瓶》之粉腻,而未及于妖淫。”[31]是以,《平妖全传》以神魔写阵势的文学特色之形成,是多种身分协力影响的成果。
二、闻香教事变的史实揭示《平妖全传》虽以神魔写阵势,然而在特定的历史语境中完成的,是以有很强的执行感。不像之前一些以民间教门为题材的演义,作家或统统站在官方的态度上,对教门进行诬蔑和污化,或因对教门“邪术”的过度有趣,致使其真正神态被笼罩。闻香教系列演义则不同,有些描述可补正史之阙,如《平妖全传》《梼杌闲评》中都写到徐鸿儒有个姓乜(乜巢儿、乜淑英)的女东谈主,前者还写到闻香教女教徒裴月英、周如玉归正,《聊斋志异·小二》中写到“女子师事徐者六东谈主”,其中赤子“以徐高足主军务,昼夜进出”,这些描述必有所据。另外,这些演义还把闻香教事件与其时的太监专政磋商在一起,如《梼杌闲评》写在万历四十三年(1615)闻香教支派红封教徒刺杀太子朱常洛的“梃击案”中,太监魏进忠挺身救驾,勇斗刺客,成为他发迹的启程点。《樵史演义》写赵彦稳定闻香教之乱后,天启帝归功于魏忠贤,荫一子锦衣卫指点。天然,这些演义最障碍的历史价值,是揭示了闻香教变乱之深层原因。
明代自嘉靖朝开动,朝政日非。嘉靖三十八年(1559)章焕在《经略华夏疏》中说:“国困民艰,邑无安堵之户,里无乐业之家。”[32]次年叶向高《再请止矿税疏》中说:“本日域中遂无一乐园,即向者通邑大都、市㕓喧闹之处,亦荒凉凋耗无异穷乡。”[33]嘉靖年间东南沿海发生倭乱,万积年间,又发生平播州、征哱拜、援朝鲜三次大畛域军事行动,给庶民带来了忙活灾难。至天启年间,皇朝内忧外祸,风雨泛动,熹宗不问政治,阉东谈主趁便弄权,“滥赏淫刑,贤良惨祸,亿兆离心,虽欲不一火,何可得哉”。[34]山东地区乃其时世界的缩影,有明一代,天灾东谈主祸不息,据济南市政协文史委剪辑的《济南古今大事记》统计,在1400—1642年间,仅济南地区就发生地震21次,水患18次,旱灾19次,蝗灾18次,夭厉6次,雪灾4次,风灾3次,饥馑4次,尤其在天启、崇祯年间,灾害愈加频频。由于辽东战事,寥若晨星的百姓涌入山东,加重了东谈主们的生涯竞争压力。明王朝各级官府对东谈主民的磨折不但疏远不论,何况为筹措军饷,加派钱粮。东谈主民无以为生,以至出现了东谈主吃东谈主的惨事。万历四十三年(1615),山东郯城等地发生蝗灾,“禾稼一空,遂成大饥,东谈主相食,父子佳偶昆玉不相保聚,或数十文钱即鬻其妻,一二馒首即鬻其子,流一火载谈,相称之灾”。[35]天启元年(1621),山东大旱,“民相食,骨血不相得聚”[36]。天启二年(1622)二月,济南、东昌、兖州等府所属之地,又发生了百年未有的地面震。但官府不仅不足时救灾,反而借与清兵作战为名,从山东加派辽饷,又伺机勒诈,视如草芥。山东频频发生的天灾给明末清初东谈主留住了灾难的操心,清初演义《归莲梦》《女仙外史》《聊斋志异》《续金瓶梅》《醒世姻缘传》等,都有多数对于山东地区天灾的描画。
在农业社会,东谈主们靠天吃饭,无力抗击天灾,政府也莫得完善的救急援助机制,于是民间教门趁便以“灾难劫运吓东谈主入教”[37]。民间教门的创教神话就多据此而构建,他们宣称,一切灾难都是天数,是寰宇万物的最高专揽——无生老母意志的体现,即所谓的“古佛显教,立下三元劫运”。所谓“三元劫运”分别对应于昔时、当今、将来和浑沌上元甲子、太极中元甲子、皇极下元甲子三极世界。在闻香教支派圆顿教的经卷《龙华宝经》中,“三元劫运”又分又名之为“草芽劫”“胡麻劫”“芥子劫”(或“辘辘劫”)。特别是下元甲子劫运,灾难更为严重,宇宙大荒,东谈主民饥馑,斗争束缚,白骨堆山,“山东东谈主民东谈主吃东谈主,东谈主东谈主扶墙而死,佳偶不顾,父子分离。来在北直,又遇饥馑而死”,壬午年之后,“又遇灾劫痨病年景,山摇地动,黄河水潮淹死东谈主民。蝗虫荒乱,阴暗连绵,房倒屋漏,无处存身”。[38]地面众生,不论荣华贫贱,若逢末劫之灾,无处可逃,唯有入教才智免遭劫难。因此,一朝出现天灾,教门领袖便伺机纠众立教,揭竿而起。这一特征也反馈在《平妖全传》中,如作家来源借城隍社令之口,把闻香教之变归咎于“东省之民,愚憨自逞,拗掘不回,不作善缘,专思枉谈,以致了(遭?)天主谴责,降魔为虐,鬼神亦不敢违天悖命”。然而,作家不平静于对灾难作念简便的描画,而是着意透露统领者对于在灾难中呻吟的庶民的疏远以至雪上加霜,彰显闻香教起事的深层原因。演义来源,白莲教首高糜为徐洪儒分析宇宙风景谈:“国困民艰,国度气数可知。淮徐水患,浙中火变。处处讼事催科,加添辽饷愈急。民不聊生,山东尤甚。山东敷裕之地,贵者八两一百亩,少次五两一百亩,甚有地亩无东谈主耕作。大粮辽饷,差东谈主一次到集镇,动要钱四五十串。穷民无钱,卖地无东谈主要,先卖儿女,次典地,八十文一亩典与东谈主,不够买酒与差东谈主吃。一年两三次下乡,差东谈主逼索官粮,又弗成完,野外儿女都卖了,还要送仓(官?)相比,只得假贷使用,坐辖牢。十室九匮,望无炊火。就是纳了粮的,在家食用,不外是树皮草根,稍稍放些豆沫秫糁辛勤。穿又没的穿,吃又没的吃,钱粮又被公差把天地都弄尽了。况有土产货乡官土豪侵占乱来。如斯光景,东谈主心情乱。主公一呼,揭竿而起,无不响应。……此正豪杰扼腕、英豪解体之时也。俺们上应天时,下顺东谈主心,从中而起,取宇宙如反掌耳。”闻香教恰是趁着“辽阳失陷、内地空泛”[39]、灾害频仍而起事的。
激起民变的导火索是滕县董尚书之子董仍是,他花名“董钟”,性如猛火,“平日抢占良家子女,放母子债,准折东谈主家田产、羊羔起利,倚势欺贫,县官是他家小厮,然而少他利债,迟了一日就送在县中拷打,那怕他就卖儿女浑家,比官钱粮还不同,也莫得一个东谈主敢辩论他。这的是不成世界了”。他已有89个妾,还要打劫闻香教法师周臣之女,凑成90。董仍是的原型是故延绥巡抚董国光子之子董二。《明史·姬文允传》记滕县知事姬文允问庶民何故从贼,答曰:董二居乡贪暴,民不聊生,故从贼。[40]《梼杌闲评》也描述了“东谈主祸”在闻香教事变中的障碍作用:刘鸿儒着手作念会不外欲敛财渔色,意外谋反。场所仕宦屡屡勒诈,刘鸿儒屡次贿赂。但东阿知事田尔耕为报私怨,仍然强行对刘鸿儒实践抓捕,终于酿成剧变。
是以,沈会极对闻香教的矛盾激情,在泛泛演义家中具有绝顶的典型性。由于作家站在正宗思惟的态度上,是以对教门进行诬蔑和诬蔑;由于作家未必相持了执行主见的创作精神,是以又有怜悯以至细目,从而或多或少对这一历史事件进行了现场复兴。作家基本从封建统领者的视域,对闻香教起事进行了根人性的抵赖。在《平妖全传》的作家笔下,闻香教首全是妖怪投胎,徐洪儒的母亲和浑家与东谈主滥交。《樵史演义》《梼杌闲评》都写到刘鸿儒奸宿教徒,夺东谈主妻室。《樵史演义》中丁寡妇先容白莲教谈:“凡入了这教,再不分你我了,东洋大众吃,衣着大众穿,银钱大众用,就是汉子夫人,也大众不错轮替换转,不像常东谈主这么恰当,故此叫作念白莲教,又叫作念无碍教。”演义还揭露了闻香教抢夺屠戮的行径,如《平妖全传》写教军攻入滕县后,“抢掠子女家私,尽行劫抢。老幼行不动的,尽行屠戮;壮者拿来入教”。《梼杌闲评》写教军:“无妻室者,强娶民间妇女,凡好意思貌者,不论贵贱,有夫无夫,一概掳抢。”这些描述都有一定的史实依据,曾参与稳定于弘志之乱、巡抚天津的李邦华就记录:“妖贼聚众约四千多余,妇女老弱不胜为兵者,即便烧死,或腰斩尸解,极其苛刻。”[41]但当作家直面历史时,又对教军的某些行径作念出了与统领当局不尽疏通的评判。如《平妖全传》第一十四回写教军干预滕县时,庶民头顶香花管待。第二十一趟听说徐洪儒僭堪称王,“东省遐迩愚民闻风响应,就是淮扬南直庐凤邳徐各处场所,只因他邪术惑东谈主,半月之间,哨聚有二十余万东谈主”。作家认定大众纷纷冒死从教是因为闻香教“邪术惑东谈主”,或服用了一种“便就杀了他爹娘,也不归罪”的药水,但照实描述了教军痛惩赃官污吏,宽饶清官廉吏的行径。如为官纯真的峄县大尹徐弘基被俘后,教军头领嵇光先“晓得庶民感仰他,心中便不肯妄杀官长、东谈主民”,马青要杀徐弘基,稽光先急喝住说:“这位大爷只吃了俺县里一涎水,二爷四爷见大爷清正,都不敢要钱,不曾害民,不要伤他。要不肯杀他,并把他放了。”作家同期抨击封建士医师谈德约束,官军残忍凶横。《平妖全传》中说滕县“这满县士医师之家,都有些损东谈主自私”。官军攻破邹县,拿获徐洪儒后,“却将城内老弱须眉尽行杀了,止存妇女”。《樵史演义》写刘子孝领兵到了邹县,进城歇马,“兵丁骚挠住户,号哭震天,那儿禁约得住”。城外住户,也被劫掠一空。徐州杨兵备听说白莲教军将到,吓得面如土色,抖个束缚。知州汪心渊只得升堂发令,代兵备行事。稳定叛乱后,杨兵备自发羞惭,反勾同阉党崔呈秀,坐汪知州三万赃入狱。徐鸿儒被弹压后,官军又滥施淫威,对但凡吃斋念经者一律惩处,庶民如伤弓之鸟,“但有茹素之东谈主,即时斩首,不论在会不在会,到处随擒随斩。阿谁再敢吃斋?那些原吃斋的东谈主,牛羊猪,五荤三厌,一王人都吃了。那些谈姆妈把那五部大册书,日里不敢烧,夜里都烧了。穷确当件东西也买些荤腥在家放着,怕官府有东谈主来查点”。而徐鸿儒出城顺服时,“只求饶了城中庶民,山东一带场所才得太平”。其中有些描述可与史实参证,黄尊素就指出:“妖贼徐鸿儒之乱,庶民死于贼者十三,而死于官兵者十五。夏镇富户有一女,贼胁妻之,其治河主簿以富户通妖擅斩于市,尽掠其赀,主簿又以功迁,土着言之泪下。谈长李河岑山东东谈主,言妖贼乱时,其本卫武弁觇良家子女有状貌者,即指父兄为妖杀而夺之,父母官虽觉亦不敢也。”最高统帅赵彦在弥乱后,把战死的官兵、举义大众及无辜被杀的百姓尸体都荟萃起来,当作念军功,立碑为记。黄尊素盛怒辩驳谈:“良民罹锋镝者甚众,幸好到手,赵明宇得升,杂收战地之尸,筑为京不雅,立碑纪之。夫邲之战,楚收晋尸,尚不敢为京不雅,而赵乃取我锋镝之赤子,号为鲸鲵,一已之荣华宁无穷?”[42]即便《明史》也不婉词“诸将多杀良民冒功”[43]。这一悲催给山东东谈主民留住了惨痛的操心,清初山东东谈主丁耀亢在《续金瓶梅》中描述金兵鼎力屠戮,就有赵彦的影子:“确切杀的这庶民尸山血海,倒街卧巷,不计其数。大凡行兵的法:杀的东谈主多了,俘掳不尽,将这死东谈主堆垛在一处,如山一般,谓之‘京不雅’,夸他用兵有威震敌国之胆。”
《平妖全传》的作家还往往在行文中穿插一些辩论,批判一些分歧理的社会舒坦。如第三十一趟写白莲教要纵火烧孔林,孔子的神灵知谈了,便和他的弟子们琢磨对策。原宪谈:横逆之祸,无妄之灾,“但当顺受,不可攻击”,因为“此贼积恨焚林有因,皆后世生徒不遵遗训,有悖典谟”,特别是大明以著述取士,这世上生徒靠几篇狗屁著述,混得有职有权后,就去虐民害民,不为朝廷干一毫正事,“以致世上庶民恨这起念书的东谈主,波及吾师之林,也只好随他烧去便了”。孔子只得命子路去向理此事。子路自到孔林里边,将草头神点了数千,将文山竹子截来作念笔杆枪,散与草头神。草头神曰:“这笔杆枪济得甚事?”子路曰:“你这些毛神,不知笔杆枪的厉害。这些念书的并那些吏书,然而弄笔头子并那写状子的东谈主害起东谈主来,比刀还狠些哩。你只管拿了用不妨。”徐洪儒被赶跑,他边跑边说:“孔夫子这等灵圣,要是跑的慢些,拿去杀也不怕,剐也不怕,若还出个题目叫我作念著述,就剐死我了。”作家通过孔子与弟子们的一番对话,辛辣哄笑了八股文一无谓处,揭露士子们文行脱节的作假,并隐射其时文东谈主相互倾轧的执行。又如第五十四回写孙知府以退妖平虏为题考生员,那些差役们听说要考查,诉苦说:“那些酸子咬文嚼字的,说分上,放私债,骂东谈主狗弟子孩儿倒会,听见白莲教谈东谈主杀来,屎尿都吓出来了……有甚么明见。”不出所料,众秀才们的答卷皆是一片胡言。一个叫胡谈的生员条目派出妓女,蛊卦妖谈纵欲,再令胡咨询作法下起雷雨,敌东谈主淋雨后必得阴症而死。生员邹史则建议把鸡鸭蛋弄空,熬滚油装入,击打妖贼。还有东谈主说在食物中投毒,毒死白莲教徒。作家用戏谑的手法,嘲讽念书东谈主无德窝囊。作家还强横抨击吏治的恶臭,如第三十五回负责招兵的钱神和韦仁到处骗钱,待出征时,说最佳的办法就是官府派快手押着这些新兵,因为快手“鸡犬也发怵的”,敌东谈主见了必定也发怵。第二十七回讪笑卖官鬻爵的舒坦,“有二百金用度,等于病夫也作念了领兵官”。这些武将剥削军士常例,又“央请几个识字的清客山东谈主,剽窃古书,拾东谈主余唾,胡乱纂成兵垣边图武策武志,写我方的姓名,刻成书板,加上红圈绿点,就如私巢子搽烟摸粉偷东谈主养汉的一般”。天启年间恰是太监最为残酷的时期,作家以极大的勇气,大骂太监擅权误国。如第十八回写马青大骂押解龙衣的太监谈:“你这伙焦尾巴,平日纳贡这些马船,莫得半船东西,到装一二十船黑货,一谈要夫马,前站光棍又要常例钱压马钱赶牵钱,扰害驿递,苦累庶民。你这没卵子的倚着皇帝势儿,天不怕,地不怕。”其确凿这些滑稽、诙谐的翰墨背后,隐含着述者对其时社会极点昏黑和恶臭的激怒和无奈之情。
《平妖全传》中还表示出闻香教通明金之事。第八回白莲教主高糜说:“俺们上应天时,下顺东谈主心,从中而起,取宇宙如反掌耳。再东连□□,西结□□,宇宙事未可知也。”“东连”和“西接”之后疑挖去“夷酋”“鞑虏”字样,《平妖全传》有多处对违碍字眼进行了挖改,如第十二回周臣骂董仍是谈:“你又不是倭子□□蛮子苗子野东谈主”,空二字。第十四回徐洪儒东谈主马行军而来,“那些割麦的东谈主看见,只说□□来了,尽行叛逃”,也空二字。这些空缺处应是“胡虏”“鞑子”等漫骂清廷的字词,挖去后又莫得填补。这阐发明刊本《平妖全传》已非原貌。高糜劝徐洪儒东连后金、西结蒙古取宇宙的想法,也有史可据。历史学家孟森曾著文揭出“善友会”即闻香教叛附后金之事,可与《平妖全传》中高糜的话相互映证。崇德元年(1636)十月,后金和硕睿亲王多尔衮、和硕豫亲王多铎,统兵征明,防守锦州城外。其时有个叫崔适时的东谈主,在城内与敌人五十东谈主,预谋献城于后金。崔适时遣同党胡有升持书献于豫亲王,书中云:“佛言朱氏之统业将终,故天遣真主下界,拨乱归正。今大金之后,天聪皇帝出而御世,是为睿智皇帝,安宇宙之民。”表示愿为内应,“赞助天聪皇帝即皇帝位”。多铎等东谈主此时正围攻锦州,忽得崔适时书,痛心切骨,在回书中称崔适时的投奔之举可与孔有德、尚可喜、耿精忠忘形。崔适时后再次致书多铎,约于十月二十二昼夜举事为内应。[44]但他的行动被明军发现,被执入狱,胡有升等东谈主归顺后金。
此份满文老档案译件因未对照崔适时信之原件进行翻译,与原件不尽疏通。清太宗第一次修改圣训时,再次将崔适时书由满文译成中语,译文中称崔适时为“善友”,并出现了“古佛”“劫尽”“八牛”“收聚缘东谈主”等民间宗教特等的词汇,马西沙、韩秉文觉得善友会是闻香教的别号,崔适时是闻香教徒,可能是受石佛口闻香教主王好义之子王可就指使。“十河王”或“西河王府”暗指闻香教主王氏。康熙初年,王好礼之子王可就曾任山东抚标游击、陕西延安府延扎营参将和杭州城守副将,自后被东谈主刺杀,康熙皇帝亲身“赐祭”并荫封其二子。连其祖父王森鸳侣也受到康熙帝的追尊,并在其家乡滦州石佛口配置墓碑。[45]岳和声《餐微子集》中也记王好贤、王如纶“向冒衣巾,假借辽民,久在场所遁入”[46]。可见王好贤冒充辽民,其实是充任后金间谍。
总之,演义中的这些描述,对咱们全面意志闻香教有障碍的历史价值。
三、对闻香教特征的描述演义中对闻香教的描述,触及经卷、仪轨、行径律例等,是扣问民间秘籍宗教的疏淡尊府。
1.组织
在历史上,白莲教、黄天教、圆顿教、龙天教等都曾卷入了徐鸿儒举义。《平妖全传》中沈晦称“宇宙共有三大会,龙华会、闻香会、白莲会”,其实都是闻香教的异名,他们发展成一股广泛的势力,“真定县、辽阳县、衡水县、枣强县、武强县、武邑等处妖谈,有龙华会,有闻香会、粗拙会”。《樵史演义》中写到丁寡妇借往泰山进香为名,发展会众。她挑选十个颖慧的东谈主作念香头,制作十面旗号,每个香头一面,招那些进香的入旗。她又用三十两银子,请济宁一个翰林院官员的夫东谈主给郓城知事写信,说近年荒歉,今有善信男女虔敬往泰山进香施礼,保一境太平,要肆业县在每面旗上盖上官印。终末竟纠集二千多东谈主,用三十面大锣,五十面小锣,一齐打着锣,大声念经,好不麻烦,一齐上又纠合了好些东谈主入伙。
教门成员以不毛农民为主体,并有多数公差快手加入,据《樵史演义》中所说,“教门不论须眉女东谈主,只消会骑马、会射箭、不吃牛肉猪肉,就登第了”。闻香教的头目则多降生世家巨室,《平妖全传》第五十九回写到真定县、遶阳县、衡水县、枣强县、武强县、武邑县等处妖谈渠魁“都是世家愚裔”,他们“实有一种妖法,能惑动愚民,是以遐迩相从,聚有二万门徒,散住各府州县村镇乡堡,就是衙门中吏书皂夫,泰半是他弟子,不错朝呼夕至的”。知府田唯嘉差典史宋秉国密拿河北总传头周印,宋秉国禀曰:“老爷叫小的所拿之东谈主乃是巨室之家,走动世宦,无限钱财,辖下罕有百个当作突出的乡兵,小官怎的敢拿他?”宋秉国拿了周印后,周印家东谈主障碍使钱,使宋秉国考评分歧格而被辞退,在回故乡的路上,闻香教余党假装土匪,将宋秉国度小围住,进行打劫和围殴。闻香教也的确可爱结交豪族,头目阎福来就生于世及武官之家,据岳和声《餐微子集》卷四记录,王好贤避难扬州时,“独身藏匿于势豪密宅内,容留数时而转递于山东”,即扬州刘举东谈主家。[47]另外,秘籍教门合身后为“归空”,就是回到真空家乡,如罗教《苦功悟谈卷》中云:“不思惟,不挂丝,归空就是。”[48]《七曜平妖全传》第六十四回云:“妖谈无知,然而有障碍就说有俺;但遇杀了,就说归空去了。”
2. 经济
闻香教的经济来源主要靠信徒的捐献和交纳会费,他们想尽一切办法骗钱。梁清远《雕丘杂录》卷六中描述谈:“教主(王森)坐佛堂上高台帐内,枝端先暗报来东谈主银多少,计几块,本日吃何饭,作何事,引拜毕,献银,教主在内明指银块数与所食所做事,果无差谬,愚民惊服慧眼。”[49]在闻香教中,各会的会首、传头每年四季敛钱,交于总会首、总掌教处,然后再进取寄递。《餐微子集》卷四记:“太师周印传徒分为五会,会各数千东谈主,每四季敛钱解赴周印处,转解滦州石佛口,称弥勒王王好贤,听其支用。”[50]徐从治《平妖纪事》说王森“片语而醵金数千缗立至”[51]。经多方盘剥,王森很快便从一个不毛皮匠变成富埒公卿的暴发富,府第“周围墙垣用石垒砌,耸然如城”,家里奴仆如云,还厮养了一批打手。据李济贤统计,王森、王好贤父子仅在广平府永年县、真定府饶阳县就有房产十一处、田产九处,这还仅仅其家业的一部分。[52]因此,教职越大,油水也就越多,而所奉银两越多,教职就进步越快。万历四十八年(1620),许应龙同善友多名凑银送与王好贤“作念功德”,王便“以应龙教法广行,升为会头”,于是赶赴石佛口送银者源源连接。踱步在各地的教职东谈主员,不仅负责催收银钱或谷类等什物地租和房租,还要代王森放印子钱。既作念中保,又要依期收取本息,为教主防守储粮和粜卖。因此,各教门领袖凭着他们在教中的权势,多数聚敛钱财,少则几年,多则十几年,便成为富甲一方的大户。教权世及的方针就是要世代保住这种利益。
3. 经卷
演义中还写到闻香教念诵的经卷。《平妖全传》第十二回写闻香教法师周臣五月五日作念榴花会:“他世东谈主自吃饭,仅仅来听些五部六册的糟粕,胡谈谈也都有些规矩。至初六日早,男女罗拜叩头,跪着说法,以迷引迷,以讹误讹。说法的不解,听法的不懂,摸头不着,各各赞许。”第五十九回徐鸿儒举义被弹压后,“那些谈妈把那五部大册书,日里不敢烧,夜里却都烧了”。
“五部六册”指的是罗教首创东谈主罗梦鸿所撰《五部六册》,可见,闻香教讲经时使用的是罗教经卷,由此表示出闻香教是由罗教发展而来的史实。《梼杌闲评》第二十五回玉支梵衲对信徒说:“况我等这教,何故谓之混同、粗拙,只为无物无我,不分男女东谈主物,贵贱贤愚,总皆混并吞样。”可见“粗拙教”和“混同教”名虽二而实为一,“粗拙教”又是罗教的又名。对于徐鸿儒举义,明末清初的史书、条记和演义等一概称之为“白莲邪教”,近当代好多学者也多称之为白莲教。然而,有些学者建议了不同的成见,马西沙、韩秉文先生即觉得,闻香教是罗教的一个分支。王森的祖籍蓟州西北是密云卫,正北一百余里则是雾灵山,罗梦鸿曾在此苦修十三载,自后他的儿子佛广又以蓟州盘山为依托,修行宣教。佛广是大乘教的开派祖师,他的东床王善东谈主从时期上来看与王森年岁投合。另外,他建议了三条笔据:第一,据岳和声《餐微子集》卷四说,王好贤大弟子王福、魏汝平“命令乡民,夜聚晓散,将山东即墨发来经卷,并妄造邪言《来子解》,与世东谈主密讲”。[53]“即墨”是罗梦鸿的故乡,亦然刊刻罗教经卷的中心。可见在万历、天启间,闻香教内讲经时仍然使用罗教经卷。第二,闻香教在组织上与罗教保持着一定磋商。教内任太师的周印,先是拜京城粗拙教首安保为师,入粗拙教,称“大传徒”。后又拜王好贤为师,掌教内大权。而安保又是王森的高足。第三,王森部分大乘教经卷径直传自盘山佛广的粗拙庵。[54]又据嘉庆年间被捕的龙天教徒李和修供称,该教源自罗教。相传罗家传过十八支,自后十三支无传,只剩下五支。其中一支是京东滦州石佛口王姓,教内之东谈主每年到石佛口一次55。演义中的描述可与文件记录相互印证。
4.作念会
民间宗教群体内的行径体式,可分为“作念会”和“日课”两种。所谓“作念会”是由多少东谈主或更多的东谈主共同参与的一种宗教行径;而日课是赐教徒个东谈主逐日所作念的宗教内容。两者体式不同,但却是斡旋的宗教行径的有机构成部分。
自明中后期,民间教门的“作念会”异常活跃。据《梼杌闲评》中刘鸿儒称,他家作念会“已相传四代”,“小庄一年也作念好几次会”。《平妖全传》第十二回描述了周臣等白莲教徒权术五月五日作念榴花会:
至日都来了。男的女的,老的小的,村的俏的。有挑着食粮的,有驱驼的,有马背的,有车子推的。就似蚂蚁,黑阵阵的,一簇一簇家来。这一来,男妇到有六七千东谈主,那儿有这些厨灶房屋安插。原本各东谈主都带有着秫席,挑着锅灶,到了庄,傍边前后搭盖窝棚,埋锅造饭,就似挑河的夫子一般,良晌代四面八方就罕有千栅厂。……他们久有不轨之心,都假着作念会操演停当了的。他世东谈主自吃饭,仅仅来听些五部六册的糟粕,胡谈谈也都有些规矩。至初六日早,男女罗拜叩头,跪着说法,以迷引迷,以讹误讹。说法的不解,听法的不懂,摸头不着,各各赞许。
《梼杌闲评》中写刘鸿儒“收了好多钱粮”后,聘用其时的四大名僧之一憨山禅师开讲,成果憨山因患目疾弗成前来,荐玉支代讲。刘鸿儒次日即往九龙山园上,打理坛场,尊容佛像。叫四个为首的斋公,遐迩传香,订于天启二年正月元旦吉日,开讲《法华》好货真经,“至日纷纷拥拥,遐迩赴会者不计其数”,讲经之后,玉支叫执事僧众,“取洁净缸一口,放在住持当中,满贮净水,焚香念咒,书符三谈焚之。叫大众入来各衔一口,缓缓咽下,且归宁神打坐。那梵衲却也乖癖,不知用何法术,东谈主东谈主所为之事,一世善恶皆见,吓得世东谈主毛骨竦然”。
刘鸿儒原算计要宣讲完《法华经》和《楞伽经》,但《法华经》尚未讲完,钱粮已不敷日用。刘鸿儒对周氏母女“抛舍不得”,不肯散会,但此时适值农忙,东谈主东谈主有事。跛李深知刘鸿儒之意,于是遐想使“新雕的大佛座上安的一面镜光上火光迸出”,如同大火。大伙睡梦中被惊醒,披衣出来,刘鸿儒对世东谈主称“这是咱们的功德感动菩萨,降祥光普照众生”。成果“引得那些愚民,皆断念塌地。十数白日,四传说遍这个音讯。那四山五岳的东谈主,都引了来。逐日东谈主山东谈主海,施济金银、钱财,不计其数。米粮车载,堆积如山。也不讲经,仅仅照镜”。刘鸿儒镜中照露面戴冲天冠,身穿龙袍,腰系玉带之像。于是玉支谈:“数皆前定,你我俱是一会之东谈主。荣华福禄各东谈主分定,强勉不得。尔等愿留者可到池边去照各东谈主的官爵,不肯者即今便行,不可在此过问”。那些被镜子照过的,早已心动,于是随着刘鸿儒一起拒抗。据《平妖全传》和《梼杌闲评》等演义描述,作念会地点可在家中,也可在寺庙;讲说的经卷既有罗教的“五部六册”,也有佛典《法华经》和《楞伽经》。信徒自带食粮和卧具,食宿由组织者斡旋安排。《梼杌闲评》中还写到了信徒听讲的三种体式和程度:开动是“初讲”;“初讲”后,宁愿精修者须报名登记,以便斡旋安排;有些“弗成恍悟”的信众,还可条目单独“面墙”,即单独请示。
信众们虔敬而迷狂的宗教和顺,往往被一些别有精心的贪图家所利用。《平妖全传》中写谈:“那些上会的谈东谈主,男女不分,混在一处,长裙短袄,搽胭抹粉,伸头缩颈的,跪在地下,七上八下的磕头。你扯我拉的,起来戳上几下,一个个拖腰撒跨,评头论足,和那幼年的青年挨挨擦擦,唧唧哝哝,不知说的甚么,那儿看得上眼。”是以在统领者看来,民间教门的作念会不仅是一种约束谈德的行径,更障碍的是一种有可能诱发谋逆的严重政治行径。如清代黄育楩在其《破邪详辩》中,屡屡说起“邪教”作念会的情况,在他看来,作念会的方针“均为财色”。[56]岳和声《餐微子集》卷四写闻香教作念会时,“妇女左袒而前引之暗室,供其淫污”。[57]
综而言之,以《七曜平妖全传》为代表的闻香教题材演义,融文学、历史和宗教价值为一体,不但揭示了闻香教变乱的深层原因,何况展现了闻香教诵经、作念会等种种特征;这些演义以神魔写阵势,在文学上也别具一格,具有障碍的演义史风趣。对文学、历史和宗教扣问,都具有障碍的参考价值。
瞩目[1]以上内容参见岳和声:《餐微子集》卷四(台北:伟文文籍出书公司,1976年,第615-720页)、黄尊素:《说略》卷六(《余姚黄忠端公集六卷附集五种》,沈乃文主编:《明别集丛刊》第5辑第41册,合肥:黄山书社,2015年,第548页)、那彦成:《那文毅公奏议》卷四二(好意思国哈佛大学汉和藏书楼藏清谈光十四年(1834)刊本,第1-54页)。
[2]沈国元:《两朝从信录》卷一六,《四库禁毁书丛刊史部》第30册,北京出书社,1997年,第352-353页。
[3(1)]文光斗:《皇明泛泛演义七曜平妖全传序》,《古本演义集成》第3辑,上海古籍出书社,1990年,第8页。
[4(2)]王世贞:《弇州史料》后集卷四四,明万历四十二年刻本。
[5(3)]刘修业辑校:《吴承恩诗文集》,北京:古典文学出书社,1958年,第105页。
[6(4)]叶德均:《戏曲演义丛考》,北京:中华书局,1979年,第604-605页。
[7(5)叶德均:《戏曲演义丛考》,第604页。
[8(6)]傅维麟:《明书》卷之三一,《二十五别史》,济南:王人鲁书社,1998年,第2912-2913页。
[9(7)]毛奇龄:《后鉴录》卷四,《续修四库全书史部》第432册,上海古籍出书社,2003年,第236页。
[10(8)]郑振铎:《记一九三三年间的古籍发现》,《中国文学扣问》,北京:东谈主民文学出书社,2000年,第453页。
夏雨荷 麻豆[11(1)]谷应泰:《明史纪事本末》,《历代纪事本末》,北京:中华书局,1977年,第2417页。
[12(2)]方孔照:《全边略记》卷逐个,《续修四库全书史部》第738册,第614页。
[13(3)]沈国元:《两朝从信录》卷一六,第353页。
[14(4)]王源:《居业堂文集》卷一《谭参政传》,《清代诗文集汇编》第174册,上海古籍出书社,2011年,第16页。
[15(5)]徐从治:《平妖纪事》,清手本,浙江藏书楼藏。
[16(6)]郑廉:《豫变纪略》卷七,杭州:浙江古籍出书社,1984年,第182-183页。
[17(7)]钱士馨:《甲申传信录》卷六,上海书店,1982年,第104页。
[18(8)]姜采:《敬亭集》卷八《张侍郎传》,《清代诗文集汇编》第25册,第183页。
[19(9)]徐石麒:《可经堂集》卷二,《四库禁毁丛刊集部》第72册,第79页。
[20(1)]史惇:《恸余杂记》,北京:中华书局,1959年,第85-86页。
[21(2)]文光斗:《皇明泛泛演义七曜平妖全传序》,第7页。
[22(3)]文光斗:《皇明泛泛演义七曜平妖全传序》,第10页。
[23(4)]岳和声:《餐微子集》卷四“奏议”,第683页。
[24(5)]徐从治:《平妖纪事》,清手本,浙江藏书楼藏。
[25(6)]谷应泰:《明史纪事本末》卷七〇,第2417页。
[26(7)]恩格斯:《费尔巴哈与德国形而上学的赶走》,北京:东谈主民出书社,1956年,第65-66页。
[27(1)]弗洛依德:《图腾与禁忌》,杨庸一译,北京:中国民间文学出书社,1986年,第101页。
[28(2)]鲍涛:《妖谈与妖术--清华大学葛兆光解析谈演义、历史与执行中的玄门批判》,《中国国情国力》1999年第12期,第5页。
[29(3)]《饱读掌绝尘·题辞》,《明清演义序跋选》,沈阳:春风文艺出书社,1983年,第6页。
[30(4)]《水浒后传·叙》,《明清演义序跋选》,第178-179页。
[31(5)]■子:《林兰香·序》,《明清演义序跋选》,第112页。
[32(6)]《明实录》第四十七编,《世宗实录》卷四八六“嘉靖三十九年七月壬辰条”。
[33(1)]叶向高:《纶扉奏草》卷一,《四库禁毁丛刊史部》第36册,第506页。
[34(2)]《明史》卷二二,北京:中华书局,1974年,第307页。
[35(3)]张三俊修、冯可参纂:《郯城县志》卷九“灾祥”,康熙十二年(1673)刻本,第266页。
[36(4)]《巨野县志》卷二“纪年”,清谈光二十年(1840)本。
[37(5)]《朱批档》,嘉庆十年五月初五日陕西巡抚方维甸奏折。
[38(6)]《古佛灵活考据龙华宝经》,王见川、林万传:《明清民间宗教经卷文件》第5册,台北:新文丰出书社,1999年,第731-732页,第713页。
[39(1)]岳和声:《餐微子集》卷四“奏议”,第654页。
[40(2)]《明史》卷二九〇《姬文允传》,第7449页。
[41(3)]李邦华:《李忠肃公集》卷之三,《四库禁毁丛刊集部》第81册,第49-50页。
[42(1)]黄尊素:《说略》卷六,《余姚黄忠端公集六卷附集五种》,沈乃文主编:《明别集丛刊》第5辑第41册,第548页。
[43(2)]《明史》卷二五七《赵彦传》,第6623页。
[44(1)]孟森:《满洲老档案译件论证之一》,《益世报·念书周刊》(天津)第23期,1935年11月7日。
[45(2)]参见马西沙、韩秉文:《中国民间宗教史》,上海东谈主民出书社,1994年,第578-584页。
[46(3)]岳和声:《餐微子集》,第703页。
[47(1)]岳和声:《餐微子集》卷四“奏议”,第625-626页。
[48(2)]《苦功悟谈卷》,王见川、林万传:《明清民间宗教经卷文件》第2册,第31页。
[49(3)]梁清远:《雕丘杂录》卷六,《四库存目丛书子部》第113册,济南:王人鲁书社,1995年,第719页。
[50(4)]岳和声:《餐微子集》卷四,第617-618页。
[51(5)]徐从治:《平妖纪事》,清手本,浙江藏书楼藏。
[52(6)]马西沙、韩秉方:《中国民间宗教史》,第566页。
[53(1)]岳和声:《餐微子集》卷四,第651页。
[54(2)]参见马西沙、韩秉文:《中国民间宗教史》,第552-556页。
[55(3)]《军录》中直隶总督那彦成折,嘉庆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一日。
[56(1)]黄育楩:《又续破邪详辩》卷一,见《清史尊府》第三辑,北京:中华书局,1982年,第120-122页。
[57(2])岳和声:《餐微子集》卷四“奏议”女同 porn,第684页。